Venize双年展世界巡展即将于6月登陆重庆长江当代美术馆,成为年度国际艺术大展“异质共生”的一个特别项目。不久前,策展人蔡青与Venize双年展的获奖艺术家TanBo(炭叹&Eric Bribosia)进行了一场深度对话,全文如下。
蔡:你们怎么想到这个“威尼斯获奖”作品计划的?
TanBo: 这个作品缘起于炭叹在某次大型艺术颁奖礼上没有获奖,心生“羡慕忌妒恨”,而产生了“自己给自己颁奖”想法。不久后她就对身边的很多艺术家朋友放下了狠话——“我一定要去威尼斯双年展获奖!”并对搭档Eric Bribosia讲了她的想法,两人达成共识——“此奖势在必得”,于是迅速制定了前往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做作品的“作战计划”。
这样的缘由也许太过荒唐,但是炭叹和Eric Bribosia经过在各自的“艺术圈”内多年的摸爬滚打,虽然不幸没有获得过这样重量级的国际大奖,但是逐渐看明白了很多“圈内潜规则”,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对艺术和对自身的质问。他们想通过自己亲手创造的一个“不明觉厉”的国际双年展及其世界巡展,向当代艺术提出以下问题:
什么造就了今天的艺术品?(一个举世瞩目的双年展?一个高大上的艺术空间?一大波新闻媒体?一个天价拍卖会?还是一本“权威”著作?)
什么决定了谁是艺术家?(一个“体制认可”的头衔?一个亮瞎眼的奖杯?一大把钞票?还是一帮“你值得拥有”的“圈中好友”?)
谁是观众?(是买票入场看双年展的人?是对艺术有鉴赏能力的人?还是大街上的游客?以及微信朋友圈里的任意陌生人?)
“作品”真的是“作品本身”,还是通知大家“我做了个作品?”(我们每天都收到数不清的展览邀请函,但我们知道展览里有什么作品吗?即使去看了展览,我们真的看了作品吗?)
蔡:当时在网络上看到这条消息,完全以为是真的。因为你们确实是东西方完美融合的典范呀,谈谈你们怎样走到一起来的。
TanBo: 谢谢赞赏! TanBo当然谈不上“完美”,但确实想以“东西融合”的方式来做艺术。炭叹和Eric Bribosia是通过共同的“圈内”朋友偶然相识的,他们发现虽然彼此一个以做当代艺术和影像为主、一个以做音乐为主,但对很多方面都有非常有默契的共识。从2012开始,两人开始“跨国”通过网络共同创作,比如Eric为炭叹的影像作品《咸安一梦》做了配乐。当年底,炭叹因为去欧洲参加电影节和艺术项目,在比利时逗留了一段时间,开始在现实中跟Eric的实验爵士乐队“Mû”合作,在布鲁塞尔进行了多场影像和音乐的互动演出。从2013年起,Eric Bribosia被炭叹任教的湖北美术学院聘为海外专家,与她和几位老师、艺术家一起策划和执行一个全媒体(Multimedia)/跨媒介(Intermedia)的艺术节,从此两人开始更多的一起工作和创作。
从2013至2014年,两人尝试让彼此不同的艺术经验发生更一体化、而不仅是拼贴性的互动,于是合作了一系列音乐、影像、装置与行为交互的作品——从艺术空间里的展览、到摇滚Live House的演出、甚至户外的行为和声音表演,应有尽有;并与不同艺术家如比利时音乐人Matthieu Ha、及中国艺术家李凝(凌云焰肢体游击队)合作。
通过两年多往返欧洲和中国的艺术碰撞,两人发现他们共同的兴趣在于“跨媒介”的艺术创作——即混合和混淆表演/行为、影像和音乐等不同艺术种类的创作,而不满足于、或者说是不擅长于被冠以确定的“电影人”或“音乐人”的称号,因为他们眼中的世界本来就是“多维”的——单一的创作媒介已无法表现今天复杂而多变的现实。于是,在2014年底,他们正式成立了跨媒介的创作组合“TanBo”。
蔡:在当今世界走向大同,文化兼融的时代,你们的身份的优势在哪里?
TanBo: 再次感谢策展人谈到 “优势”。其实TanBo并不认为“东西融合”就有绝对优势,只是可能看问题和创作时的视野会更广一些。比如这个“Venize双年展”的作品,他们在创作时会考虑中国的艺术圈和西方的艺术圈的不同情况,尽量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切入点,并开一些“国际玩笑”,让两边的“圈内人”看到这个作品时都能进入“圈套”,并会心一笑。但说实话,这非常难。
无可否认的是,不管是他们的生活还是艺术,在今天都越来越趋向于全球化,因此TanBo也想以自身这种特殊的组合作为一个“相对参照物”,让来自不同文化的观众通过他们的作品都能产生一些对自身与“大同世界”的思考。除了双年展这个作品,他们近期还在做另一个在不同的国家和城市里探讨社会现实与身份、灵魂之间的矛盾的长期项目《未知仪式》,就是试图以自己的“国际”身份,来衡量地点与精神的关系。
蔡: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也曾经有过以假乱真的作品,比如严磊和洪浩的“文献展邀请信”。而你们TanBo 这次是针对威尼斯双年展,你们的作品的指向是什么?
TanBo: 严磊和洪浩的“文献展邀请信”确实是中国当代艺术史上讨论“真假”问题的经典,记得在策展人所著的《行为艺术与心灵治愈》中“与他者或物的互动”这一章节也写到了这个作品。从本质上来讲,“Venize双年展”也在追求“与他者或物的互动”——TanBo不光想告诉“观众”他们获奖了,当然也想得到祝贺、称赞、怀疑和抨击。要谈到“指向”,TanBo认为这个作品并没有特意“针对”威尼斯双年展,威尼斯双年展只是一个“殿堂级标准”的艺术符号,他们而更多地是在讨论今天的艺术价值体系,以及一个艺术家作为个体怎样去与其合作、抗争,以求生存。
“Venize双年展”和“文献展邀请信”的最大区别在于,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“骗局”,而是一个与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存在的“展览”——TanBo确实在威尼斯双年展的“现场”做了很多作品,然后他们把这些作品集结成了一个他们自己的展览,得了一个自己颁发的奖。即使TanBo不发动在现实空间里的“世界巡展”,而只在微信上展示,也不能抹灭它本身是一个展览的“事实”。其次,这两个作品在与他人的互动的方式上截然不同。“文献展邀请信”创作于1997年,那时两位艺术家是以真正的信纸去跟他人互动的,收到信的人在开心、懊恼之后,顶多回一封给艺术家的信,因此互动是在艺术家和一个受众间两两对应的。而今天我们在一个网络媒体的时代,任何一个“水军”的点赞和转发都可能会引起四面八方的波澜,更何况是TanBo的获奖消息被一些艺术圈内的很多人转发了,因此TanBo利用了这个时代的便利,创造了一个“多方互动”的平台。
蔡:你们的这个作品不管是弄假成真,还是真真假假,传播还是挺广的,给人的印象也很深,达到了你们预想的效果了吗?
TanBo: 应该说达到了预想的效果第一步——即以“自媒体”的方式取得了中外“圈内人”的信任与质疑。在2015年11月到2016年1月期间,通过TanBo在微信、Facebook和邮箱里大肆散布消息,有数百位知名人士点赞、转发、评论了他们的“获奖新闻”和“线上展览”(具体名单请到TanBo官网或微信公众号查看《这也许是史上第一张“艺术展的观众名单”!》)。因此,这个虚拟的双年展在名人的“镀金”中逐渐变得“真实”起来。
但是,“Venize双年展”的旅程才刚刚开始——TanBo真正希望达到的效果是“真假不分”,这要通过现实的展览和“大众媒体”来实现。也许有人听说过在美国常常引起轰动的社会活动家组合“The Yes Men”,他们长期冒充国际级机构和公司的代表,在国际会议新闻发布会现场发表一些讽刺这些机构和公司的言论,他们甚至“代表”了世界贸易组织WTO发言,接受了诸如BBC之类的世界一流媒体的采访。TanBo当然不指望自己能望其项背,TanBo也不希望真的成为“世界名人”,他们只想用艺术去讨论艺术,浓缩出当今的艺术世界本来就“真假不分”的现实。这次的“异质共生”展览就是一个可贵的开始,随着 “世界巡展”的逐步展开,以及更多艺术家的加入,这个展览一定会越来越真假难辨……
蔡:你们的住在两地之间,武汉与布鲁塞尔。怎样适应生活和分配你们的时间?
TanBo: 这个问题简直是切中了要害,对TanBo这样的“国际组合”来说,最难的就是“时空穿越”了。目前因为炭叹在比利时根特大学艺术系读博,他们暂时在比利时多一些,但是他们也无法放下中国,并也计划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……还好在今天这个时代,网络可以解决很多问题。TanBo在他们的邮件签名里写的是——“生活和工作在别处”。